162.番外（十二）

礼物，它叫绿萝，花语是坚韧善良，守望幸福。

    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过生日了，久得连我自己都遗忘了，我曾经有个缺了腿的金发洋娃娃，生日那天，院里调皮的孩子把它扔到了河里，我就再也不过生日了。

    但当贝拉捧着这盆植物，穿着红裙子祝福我时，我似乎都听见了花开的声音。

    贝拉给我做了长寿面，带我去放河灯，我舍不得那个漂亮的河灯，在贝拉走后，我趟到水里，将它拿了回来。

    到宿舍后，U17的教练和队员推着生日蛋糕进来，那间小小的宿舍都挤得不行，他们露出笑容祝福我。阔别七年后，我再次拥有了被所有人祝福的权利。

    罗莎修女说得没错，人要有期望，七年的空白被这个女孩弥补，而我又有了更大的期望。

    一个想说却不敢说的期望。

    贝拉的生日就要到来，我送了她一条珍珠手链，为此，我攒了很久的钱，每一天每一天，我都幻想着她细白的手腕挂着这条链子的模样。

    冬天，她坐在观众席上挥手时，手链熠熠生辉，我想，也许我们的距离拉近了那么一点点了吧。

    我训练更加努力，并向主管申请跳级，在对抗赛上，我选择了三号球衣，贝拉被我邀请来观赛，但由于很多原因，我最终被判定不符合条件，贝拉焦急又担心地安慰我，我知道，我离我的期望又远了一点点，不是足球的梦想，而是对爱情的渴望。

    青训营停止了对我的培训，我并不知道原因，主管看着我的眼神有怜悯和苦恼。

    我每天在哥伦布广场上游荡，直到贝拉找到我，她带我去看当年的西甲联赛，我至今都记得，那是巴萨对战马竞的关键赛，数万人在诺坎普球场上合唱《巴萨颂歌》，我转过头看着贝拉，她打着节拍跟着哼唱，从她扬起的梨涡里，我知道，她还是相信，我会是一个有天赋的球员。

    因为她，我学会了妥协，我向主管提出要求，重新开始对抗赛，在签订合约后，我重新回到了球场上。

    贝拉开始更多地关心我，她给我补习，我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，故意在考试中把西班牙文学考的很糟糕。她回到中国后，我找了一个中文家教沈柯，他向我解释贝拉的中文名的意思。

    清嘉，是美好的意思。

    就像她一样。

    我也想有一个中文名，一个有着殷切含义的中文名，这样，我们的距离又可以近了一点点了。

    她回到巴塞罗那后，我向她表白了，她很慌乱，像是不知所措，我第一次看见她这副模样，她在抗拒我。

    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面，贝拉躲着我，避着我，我不甘心地请她看我的球赛。

    可是一场暴雨袭来，没有长钉鞋让我吃到了苦头，我又一次在她面前失败。

    可这一次，她依旧没有放弃我，她托人送了我一双蓝白色的长钉鞋，并开始悉心地陪我加训。

    我知道，她也有那么一点点在乎我的。

    我找奥莱格学画画，想画下她的每一个瞬间，想画下她在乎我的笑容。

    可还没等我学会，贝拉却告诉我，她要离开了，去到一个遥远的国度，大洋彼岸。

    我没有权利阻止她离去，我知道，一旦离别，也许我们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，又也许，她会忘记我。

    我做了个冲动的决定，跑去纹身。

    我要把她的名字纹在胸口上，这样，我就不会忘记她了。

    她可以有她更美好的未来，我会等待。

    她可以有她更贴心的爱人，我会等待。

    她可以有她更幸福的生活，我会等待。

    等待什么呢？等一个没有定数的回头，等一个没有期许的约定，等一个没有结局的爱情。

    可我还是想等待啊，至少让我有等待的权利啊，因为是你，我都可以啊。

    她离开的那天，我去卡纳雷斯特泉盛了一杯泉水，她喝下去的时候，我自欺欺人地期待着，她总有一天会回到巴塞罗那。

    我又变成了一个人，但床头的绿萝长得越来越旺盛，墙上的画还是腼腆地笑着。

    我买了一本画册，每日都画下一副她的模样。

    青训营的训练压力越来越大，教练和主管对我寄予厚望，很多人开始用酒精和女|色麻醉自己，他们会盛情地邀请我，我会冷脸拒绝。

    因为我希望，在她回头看我的时候，我还会是一个温暖而干净的少年。

    天赋和努力让我得到了入选U19并参加当年的西班牙全国青年联赛的资格，我在赛前飞去了美国，第一次有勇气去看她。我们已经两年没见了，没有电话，没有信件，没有MSN。

    我知道她的联系方式，知道她的地址，但我害怕我不够好，不够站在她的面前。

    她穿着大朵大朵凤凰花的裙子叫我的名字时，我对她笑了。

    她比我画上的猜想更美，她也没有忘记我。

    我打着胆子邀请她来看我的比赛，她没有拒绝。

    我知道，我所有的等待，等来了一个女孩的心。

    从卑微的荒原里，开出了一朵花。

    我替巴萨青年队拿下年度冠军的当夜，贝拉回应了我，她提了很多很多的要求，我都点头答应，她不知道的是，因为我喜欢她，所以那些要求对我而言都是习惯了。

    我习惯了只看她一个人，只爱她一个人，梦里也只有她一个人。

    那一年，我在足坛声名鹊起，我走出拉玛西亚的时候，主管将我当年的体检报告送给了我。

    报告中显示，我患有罕见的低危抑郁症。

    主管说，祝你成功。

    我对他点头，离开这所农场，当夜，我签下了巴萨给予我的合约，正式走进职业足球的世界。

    睡前，我摸了摸胸口的纹身，一切都在好起来。